莫舟

权宜之计

我和安的最后一次大吵是在买房子的时候。安是我的先生,斯洛伐克人。

导火线是中介建议房子只写在我名下,而我则以单身的名义购买,因为我们是在香港做的婚姻登记,大陆没有我的婚姻记录。中介没有操作过涉及外籍人士的房产过户手续,觉得这样操作更方便。

回家和安商量这件事情,他一口拒绝。第一,他要他的名字也写在房产证上;第二,我绝对不能以单身的名义购买,那是欺诈。

我碰了一鼻子灰,又加上理亏,就把这事扯到他对我的信任上。“这与信任无关,我花钱在这个国家买了房子,我希望我的权益得到保证。这有什么问题呢?”安质问我。

“最早我租房的时候,房东就是不愿意去房屋租赁所登记,硬是要我在有人来查时谎称她的亲戚。我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是她亲戚?后来我想有深圳的驾照,可是去了车管所,没有人可以告诉我怎么获得。我只能被外面的黄牛团团围住。作为一个外国人,想在深圳获得合法的权利,怎么就这么难?为什么连你都不明白?”他把陈年往事都挖了出来控诉。

“你们每个人貌似对外国人格外地友好客气,可是我为什么不能享受一个纳税人该有的权利?我可是在这里合法工作了很多年,交了很多税呀!”他不依不饶。

我的眼泪停在了眼圈里,这似乎是我从来没有思考过的角度。我一直以为他在中国享尽了优待。

第二天我拒绝了中介的建议,并开始查阅相关操作步骤。首先是公证香港的结婚证书。此时又遇到了问题,在百度搜索了一圈,跳出来的尽是中介的信息,电话过去报价高得吓人。后来在必应上用英文搜索,才直接搜到可以办理结婚证书公证的香港律所,一天时间就办完了,费用是中介报价的四分之一。或许中介赚的也是辛苦钱,可是他们的大规模存在,并且占据搜索引擎,却堵住了正规途径。

这是让我清醒的一次吵架。我第一次清楚地看到自己离权宜之计的陷阱有多近。

中国幸存者

我和安受副领事之邀去斯洛伐克驻上海总领事馆喝咖啡。

领事馆隐于淮海路的一座商务楼里,小小的一层,是小国的样子。楼的一侧用于对外办公的部分,接待签证等事宜;另一侧则是不对外开放的办公区。

我们到时大概上午11点,看到副领事的先生(他也是领事馆工作人员)拿出一瓶伏特加来,我才想起他们的礼仪:见面礼之后,双方坐定的第一件事情是干杯,无论见面时间为何时。酒下肚,话自然就多了起来。

副领事一家即将任职完成而回国。回顾起在中国的4年,夫妻两人说:“中国的4年经验是无可比拟的。这里很有挑战,我们的生存刚开始有些艰难,但是我们幸存下来了。”

作为中国人,我们有时候很难理解他们的“生存”为什么艰难,他们在中国不是享受着超级国民的待遇吗?中国人对他们客气有加,像上海这样的大城市,对于歪果仁来讲生活也很方便,到处都是为他们开的饭馆酒吧。何来“幸存”一说?

“我曾经很向往在中国旅游,试了几次,人太多了。我们也不会中文,很难深入到大城市之外的地方。”副领事说,“所以,大部分长假期,我们都去了用英语交流更加方便的东南亚国家。”

日常生活中,更频繁地和中国人有直接交流和商务谈判的是丈夫,他负责给领事馆找地方、给工作人员安排住所等相关事务。说起最初的经历,他说,中国人兜圈子的交流方式是直线型思维的他所摸不透的。

比如找房子,照片上的房子和现实中看到的房子往往相差甚远。跟房产中介打交道时,他提出了一二三点要求,而中介带给他看的往往跟他的要求一点也不搭边。中介却抱着“先看看,没准会喜欢上”的念头。他慢慢了解到中介的这个倾向,学会了在实地看房子之前就跟中介说清楚,一旦看到房子完全不符合他提的要求的,他就拒绝继续跟该中介合作。

这一招很管用,中介像变戏法似的,找来的房子至少是表面符合要求的。

“中国人做事情很讲究效率,他们会希望你谈完了马上做决定,而我们则要更多的时间去对比、做决定。”他说。我跟他解释中国是一个飞速发展的国家,快速地做决定才能获得机会。他表示同意,“所以欧洲人会被撇在后面。”他补充道。

“中国人很聪明很灵活,他们知道如何去调整。我在这里学到了很多,跟这里的人交流时,我慢慢地不这么信任他们,但是也学会了去探测背后的意思。这是很重要的生存技能。”他说,“比如,我遇到过谈判进行得好好的,对方不停地保证,可是过了一晚,情况就有变化了。他们需要提出很多条件。或者,他们提供的跟合同规定的有差异。”

“我觉得中国人有自己的度量制度和计时方法。”安打趣地插话,“在这里,稍等一会儿,可能就是个把小时。1厘米可能是1.2厘米,凑不上没关系,用力按进去就行了。”

“是的,我们的思维方式很不同,你们更直接,我们喜欢绕着来,但是我们也在不断地学习,学习怎么跟不同文化的人交流。而且就整个国家而言,中国正在变得越来越规范。”我这么解释。

“中国之后,其他国家都变得无趣,我们想不到有哪里会比中国令人兴奋。”他们这么总结这四年的中国生活。

奥巴马的亲戚

时间倒回到年末,彼时奥巴马刚刚当选美国总统,人们真诚地相信着“Yes,wecan.”这历史性的突破事件让广大黑人兄弟们翻身做了主人。哦不,不能说“黑人”,应该说“非裔美国人”或者“棕色人种”。

当时在我的团队里,有一个黑人外教,叫“黑龙”。

公平地说,他长得挺帅的,乍一看几乎跟奥巴马有些神似。不过鉴于我们对不同种族的人大多有脸盲症,我们可能会认为大多数高高大大的、身材不错的黑人跟奥巴马都挺像的。

黑龙大概也认识到自己多少跟奥巴马有些相似,他得利用这个特点。很快有人来问“这里是不是有个外教是奥巴马的亲戚”。

与此同时,深圳的媒体开始报道奥巴马真有个弟弟在深圳,在蛇口的某个角落里开一爿烧烤店。尽管媒体对他持续报道了一段时间,但是这位兄弟不为所动,硬是低头烧烤。这反过来又被媒体反复称颂:这显然是制度优越性的体现,换做在中国,早已经“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”了。

而黑龙,却分明看到了机会。他开始编自己是奥巴马的亲戚的故事。这故事又编得有点心虚,没有太多细节,毕竟他知道的奥巴马,跟别人知道的也差不多。他小心翼翼地告诉我他和奥巴马有些关联。

这其实不用说我也明白,大家都是黑人嘛,一看就和奥巴马同祖宗的。我不置可否地应着,他应该知道我不信,却还是忍不住要往下编。

黑龙一开始是有些人格魅力的,带着黑人特有的节奏感,他教了几次跳舞,连那些最放不开的中年男学生都跟着跳了。他的滔滔不绝也是颇为引人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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