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老人与海》海明威

老人圣地亚哥到今天为止，已经接连下海八十四天，不过一条鱼也没捕到。

前四十天，男孩马诺林陪着他。可四十天一无所获后，孩子的父母认为老人运气极差，就让孩子跟别人出海。男孩看到老人每天回来时船里空荡荡的，心里面难受，于是他总是帮老人做些事情。

第八十五天，老人带上一瓶水，拿着男孩给的沙丁鱼和两条鱼饵，天没亮就出海了。老人已将陆地的气息抛在身后，驶进了黎明时分海洋的清新气息之中。

天开始泛亮的时候，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很远的地方，大大超出了他对这个时辰的期望。

天还没有大亮，他已经将鱼饵放了出去，听任船儿顺水而漂。

太阳升高后，他向鸟儿盘旋的海面上划去，鸟儿在疯狂地追猎飞鱼。接着，老人钓到了一只十磅的长鳍金枪鱼。这会儿他已经看不见那一线绿色的海岸了。他本可以让船儿顺水漂，但今天是第八十五天，他要好好钓一天鱼。

有几次以为有鱼咬钩，结果并没有。最后一次，老人感觉到了那种轻轻的拉拽，然后，感觉到了了不得的分量。他没有说出声，因为好事情假如说破了，兴许就不会成真。

四个钟头过去了，鱼儿仍然拖着小帆船向外海游着，老人依旧用脊背紧紧地抵着钓索，还不曾看见过那条被钓到的鱼。

等到第三天，老人才第一次看见它露头，看见它的尾巴竖在水面上，他简直无法相信鱼儿的身体有那么长。他拼上所有的心力，把鱼拉过来。老人已经到了垮掉的临界点，但是他试了一回，又试了一回，再试了一回，一次又一次……他的双手已经血肉模糊，眼睛也只是隐约看得清楚。

他忍住所有的痛楚，将鱼叉举到最高，用尽所有的力气，对着鱼儿的侧腹直捅下去。这时的鱼儿，在垂死之际，一下子变得活力无限，高高地跃出水面，将它全部的力和美展示了出来。然后，轰的一声掉进水里，翻着银色的肚皮，仰躺在水上。

小帆船根本盛不下这条鱼，老人将鱼牢牢地绑在船边。看着眼前如此巨大的鱼儿，老人心里计算着能赚到多少钱，不过，数字太大心算是算不出的。

他们一帆风顺地前行着，老人不断地转过脸去看一眼鱼儿，好让自己放心它是真实的。

这时离第一条鲨鱼攻击它还有一个钟头。灰鲭鲨嗅出了血腥味，一路追着小帆船和鱼儿游了过来。鲨鱼咬掉了鱼尾巴前面一点的肉，大概扯去了四十磅，最后，鲨鱼死在了老人手里。他望着鱼儿的上半身，心里恢复了一点希望。

船行了两个钟头，他看见了两条双髻鲨。接着，操起绑了刀子的桨，尽可能轻地将它举起来，此时老人的双手已疼得不听使唤了，他尽力握牢，对着鲨鱼猛戳。这次四分之一的鱼肉被咬掉了，老人不想再看鱼儿一眼，后悔钓到这条鱼。

下一条鲨鱼来客是一条独行的双髻鲨。老人先发起攻击，将绑在桨上的刀子往下一扎，搡进了它的脑子。鲨鱼滚落下去，刀刃也断了。

日落时分，又有两条鲨鱼来到了近前。老人用棍子狠狠地揍它们，两条鲨鱼被揍成了重伤。他不愿再看鱼儿一眼，他知道它的半个身子已经被咬烂了。

老人心想或许自己会有运气把半条鱼带回去，多么希望不必再斗了。但在午夜时分他又斗了一场，这回斗也是枉然了，因为它们是成群而来的。他对着那些他只能够感觉到或听得见动静的地方，不顾一切地揍过去，结果棍子脱手了。他猛地拽下舵柄，抡起来就砍，这时老人已经上气不接下气。

他知道自己终于被打败了，而且无法挽回。现在船行得很轻快，他心里面没有了任何想法或感受。夜里面有鲨鱼来啃鱼儿的残骸，老人不理睬它们。

老人停好船，往上走，到顶上时他摔倒了，在地上躺了一会，他挣扎着起来，但是太困难了，就坐在那儿望着路。

进了棚屋，摸黑喝了一口水，就躺倒在床上。脸朝下睡在报纸上，两条胳膊直挺挺伸着，掌心朝上。

男孩看到老人的手，开始哭。他悄没声地走出门，一路走，一路哭。

作者：晴雨季